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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已過,人間無我的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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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已過,人間無我的雜文

雨夜,窗上的水珠落在窗子上,依照自然法則,劃下滴落,劃下滴落。我覺察這就像是所有人的生命軌跡,日復一日的走下去,只有生命靜止到死亡才有盡頭。所謂所謂苦難也就此產生,靜止到自己想要逃脱齒輪的旋轉。

我已經太老太懶了,在死後我還要像這種沒有必要的類似高大上,卻假大空的偽哲學,實在是難為自己。我在這裏等待着明天的到來。明天的葬禮,屬於自己的。我不知道會怎麼樣,沒有悲傷彷彿完成了一個任務。幸好,跳出了齒輪。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蔘加我的葬禮,一個縱火犯的葬禮。呵。

我曾經是個他們嘴裏最不屑的大少爺。我家裏曾經有他們所有人都沒有的至高榮耀和權利,家裏是紡紗的大户,江浙一代的所有紗紡全都沒有我家裏的規模大。我的父親是江浙商會的會長。而我的母親為了生我難產而亡,但我父親一生除了母親從未娶他人。而我則是家裏的獨子,名為平生,我好在姓顧,顧平生。父親希望我一生平安被眷顧。不像母親一樣不長久,不安康。我的眼睛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就像母親一樣,也像洋人弄出的相片。所有見過我的人,總會説兩句這孩子的眼睛長的真像他母親。

不過,許是我害死了母親父親總是不願見我,也不願與我對視,看着我的眼睛。我年幼的時候就總是和院子裏的僕人玩。一年能見到父親的次數少的可憐,就那麼幾次。長大些以後,我倒是能體諒些父親,畢竟這一生他受了大悲。高中我是在大洋彼岸讀的,英國。一個旅途過長,過於奔波的地方,也是一個避着父親的好去處。

我離開的時候,他總算來見我了,那時雨很大,他裝着藏青色的長袍,撐着油紙傘。那麼可憐的站在那裏。我就看着天上的水,掉在海里,視線慢慢的看不到父親。十四歲,我離開了。

2

我來的第二年,我新中國就成立了。憤青所期盼已久的`新時代。我在英國一呆就是十年。我再次回到長沙城的時候,已經二十有四了。

留洋回來的學生不算太多,不過街頭總是有兩三個穿着西裝的年輕人。我還是更喜歡長袍,舒服自在。所以,有人問我你留洋回來怎的就穿個長袍,我也總是笑笑。

長沙城,太過新穎,比不上別的城,因為38年的時候被火燒了三天。整整三天,我家算是幸運,在別處有些資產。才能如今日的昌盛。

這裏變了太多,太多。

父親來接我的時候,他的頭髮白了大半,不比往常一樣烏黑。我知道是他老了,就一瞬間的事兒。

我回來是準備着手家裏的商務,幫幫父親。這兩年,家裏來信總説他身體不大好了。

我坐着黃包車去家裏的商鋪轉的時候,看到一處在爭吵,兩三個學生圍着一個乞丐在打。世風日下,不過如此。那學生嘴裏還罵着些不入流的話。我瞧不得這種事兒,便去看了看。“你不過就是那清廷後人,這下好了吧,還是在街上乞討。呸,活該。”這學生罵的越發狠。

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她的眼睛濕濕的,就那麼看着我流着淚。我心裏莫名的動了一下。

我威脅他們説要管家和警察局的探長説上一二,那羣學生便匆匆走了。

我扶起她,看着她那雙眼就像被定住了,説了聲“以後就跟着我吧。”

她其實是格格的孫女,不過是清廷被推翻後日子不好過了,就淪落到乞討的地步。她叫瑾瑜。她身上收拾一番,整潔過後,真是好看,越發清秀。我就那是就知道就是她了。命裏該有她。

3

我和父親説要娶她的時候,他也沒有多説什麼,只是歎了口氣,看了看天,就應了。

我懂他在看什麼,天上與地下,就隔了一個人間。我的母親在那裏。不出意外,他在祠堂跪了一晚。第二天,他握着枴杖,咳了好久,那時,我只覺得他老了許多。

瑾瑜和我成婚以後,很温柔,看着她我總覺得心裏好幸福。我原來總是覺得我活着,不過是一具長着肉的白骨,可憐的要命。生活裏的色彩是灰的,沒有什麼樂趣可言。

但是我那幾年總覺得活着也是好的。

第二年,她給我生了個孩子,女孩子,長的像她,我覺得江南女子的婉約和柔情,還有沒落清廷的高貴都映在我孩子身上。

年歲長了,就能體諒人了,不是假的,我看着瑾瑜和孩子,總算知道為什麼父親總是不想看我。

安生的日子久了也就滿足了,我看着孩子顧暮瑾長大。她滿月,她三歲,我三十歲。我以為永遠能這樣。抱着她肉肉的身子,帶着她走路,聽着她叫我爸爸叫瑾瑜媽媽。

4

那天,風很大,卷的院裏的老樹的葉子都下來了。天很黑,雲聚集在一起。陰沉沉的,就像詩句裏説的黑雲壓城城欲摧。

暮瑾抱着我的腿。有些怕,瑾瑜摸着她的頭,安撫着這孩子。

院子裏出現一羣學生,他們的手臂上帶着刺眼的紅色袖套。不速之客。我匆匆的想把他們趕出去,怎知學生太多。

他們毫無家教可言。橫衝直撞,嘴裏喊着口號,什麼打到資產階級,革命。沒有理智。

把我們家裏的人都抓了起來。僕人,家人。所有人。父親身為一家之長,商會會長,就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他身子骨那麼弱的老人,就那麼被他們羞辱,我的父親,就被他們按在地上。那麼多人漠視的目光,手裏的雞蛋菜葉都落在我們的頭上。就像我們殺了人做了傷天害理的事一樣。

我第一次覺得,其實人真的好骯髒,沒有仇恨。沒理由的就要把一個無辜的人置於死地。

我的孩子還有妻子全都因為是清廷後人,被打,被罵。我去攔去擋,都不行。我的孩子,我的妻子,我的父親就在我的面前,我眼睜睜的看着他們被打死。

沒有人去管,原來的警局還有巴結我們的人全都沒有來管。我跪下來,求他們救救他們。他們在笑,彷彿人命無關緊要。死了的是罪大惡極的人。

最為可笑的是,瑾瑜是清廷後人的消息是我最為信賴的朋友告訴他們的。朋友,哈哈,朋友,冷血動物的面孔罷了。

我從此無父無母,沒有妻子沒有孩子,沒有朋友。記憶裏只記得,屍體,還有血液。

5

家族沒落,資產都衝了公。一夜之間,我什麼都沒了。

而,我竟然,還活着。

我在那些日子裏,總想尋死。但是我還要活着,沒有王法,沒有良心的世道里,我要公平,我要真相。

我苟延殘喘的活着。直到,我的台灣留洋朋友把我保釋出來。我的機會到了。

我穿着長袍,看着學生們在教室裏,穿着西裝。一切都印在我的心裏,我的眼裏。他們,一個一個我都記得。

屋子外,我手裏拿着我偷來的打火機。還有早就埋着的引線,點燃。看着火星慢慢的移到房子裏,我跑到外面。我沒有回頭,跑的很快。

我的那個台灣舊友看到我的時候,愣了一下。好像很驚訝。我衣冠不整,我又哭又笑。我蹲在旅店的房子裏,哭着笑着,我要把我一輩子的淚都流出來。

第二天,報紙上報道着學校被炸的事情,死的死傷的傷,都是我。

哈哈哈,都是我一個人乾的,我不覺得有罪惡感,而是有一種解脱了的感覺。

我走在冷風裏,踏着路。我要上船了,拋棄這片土地,再也不願回來。我看着天,真好。一個人間,一個人間。

6

我來到台灣以後,過了好久,久到我都厭煩了,我活成了老頭子,然後自然而然的病死了。

他們都有沒我活的久。我最諷刺的是當了一位律師。我從來不收學生,我這一生最痛恨學生。

我死後,我的朋友把我的骨灰灑在了山坡上,我的葬禮只有他出席。

我叫顧平生,我這一生都不太平。

如果你來過人間,當你下一次路過人間,人間已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