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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的抒情散文

欄目: 文學 / 發佈於: / 人氣:2.8W

不知為何,最近腦海裏總是閃現一些畫面,而且日漸清晰,次數也愈加頻繁起來。但是,那並不是什麼令人印象深刻,值得記錄的事,那幾乎不能稱之為事,那只是一些味道,若隱若現地,在鼻翼間飄搖,反覆吸引並折磨着我。於是,我只好,遵從內心的召喚,記錄下,這些難忘的味道。

味道的抒情散文

應該是冬天,母親把厚厚的麥稈鋪在褥子下面。麥稈是在陽光下反覆翻曬過的,散發着一種田野厚實的泥土味,還有曬乾後的植物特有的温熱和清甜氣息,或許還有點淡淡的腥味兒,是那種讓你十分踏實的味道。母親把麥稈裝進一個大大的用舊被單幫襯成的一個牀罩裏。小小的我,冬天就睡在上面,幾乎連夢都不做,一覺到天亮。

早晨,醒了,賴在被窩裏。聽到院子裏熟悉的各種聲音從紙箱堵着的窗縫裏傳進耳朵:羊圈裏小羊羔的叫聲細弱,還有父親在院子裏鋸木頭的聲音,冬天總是缺少柴禾。父親在這個時候把堆在院牆邊的粗大的木材鋸斷,劈開,才能塞進爐膛裏燒飯吃。母親走進來,拿着烤的熱烘烘的棉褲,是那種上身有個小褲坎的那種棉褲,可以把小棉襖塞進去,使得更加暖和貼身。這種棉褲一直伴隨我,直到讀完中學。不想起牀的時候,母親就把烤好的棉褲放在被窩裏焐着。我喊餓,母親由屋角牀上擱着的袋子裏捧來花生,用毛巾墊着,放在枕頭邊上,我一邊吃花生,一邊數着屋頂的椽子,花生吃完了,椽子數目也未能數清。

童年的零食除了花生,還有紅薯。母親把燒好的紅薯從爐膛裏刨出來,把皮上的柴灰拍掉,用乾淨的玉米皮包好,給我吃。我一邊大口呵着氣,給被紅薯燙着的舌頭降温,一邊配合母親穿上棉褲,扣好褲坎上不同顏色的鈕釦。

母親燒出來的紅薯,香甜了我的整個童年。多年之後,在南方和北方的城市大街上買來的烤紅薯,均找不到那種味道。用報紙和舊書包着的烤薯遞過來,顯得輕薄了許多,總不及童年時代,母親用玉米皮包裹的紅薯味道厚實沉鬱香甜。

母親那時候還年輕,做事幹淨利索。傢俱總是一塵不染,院子裏也清爽。來串門的鄉親,總是驚訝於莊户人家少有的清潔和整齊。

夜晚,屋子裏亮起燈來,最初是用寬口的瓶子盛了煤油,瓶口上一個不知道什麼材質做成的金屬圓片,圓片中間有一個圓圓的管兒,棉線合成的捻子從中間穿過,捻子吸了油,用火柴點燃圓片上面留出的一端,昏黃的光馬上填滿整間屋子。燈頭上冒着黑煙,散發着一股濃烈的油煙味兒。我和哥哥弟弟就在這樣的燈光和味道里玩藏貓貓。之後,換做一種外層有玻璃罩可以提起來走動的燈,點的依然是煤油,但是因為多了個玻璃罩子,味道倒是清淡了許多。但是,燈罩很容易被燻黑,母親總把它擦的明淨透亮。在燈光裏母親納着鞋底,我們湊在一張小方桌上,就着燈光讀書,寫字。屋子裏的燈光柔和,母親過一會,就需打開燈罩,剪去火頭上沉積的`黑色燈花。

燈芯在母親手下越來越短,我們隨着燈芯的縮短,一個個長高。

從家裏出來,右拐,直走一百米,便是一條河。河面很寬,河水清澈,我和哥哥弟弟時常到這裏玩耍。河上有座水泥橋,兩邊都有橋欄,有兩處被車撞壞了,水泥脱落,中間牛尾粗的鋼筋也扭曲着,顯出醜陋滑稽的樣子來。橋欄的南邊,聳立着一座水閘,表面塗了紅褐色的漆。因年代久遠,漆面剝落的厲害,頂部的磚已經殘缺不全,上面刻了四個大字:豐收水閘。聽説那裏不知原因的死過人,我和小夥伴只是遠遠看着,覺得那經年不修的水閘越發恐怖,不敢靠近。我的心思都放在河坡上那一片片無名的野花上,野花有黃色和紫色的,花瓣小小的,用兩根手指在花萼下輕輕向上一提,就能把花朵從花徑上抽出來。歡天喜地捧着,跑到橋上,一朵一朵丟到橋下,看她打着旋兒,緩緩墜入河水,被流水帶到遠方。花兒不見了,花香卻長久地留在我的小手上。

弟弟和幾個男孩子最喜歡在河裏戲水。玩累了,光着屁股,在河沿兒的洞裏抓青蛙。青蛙不是好捉的,要有耐性,身子貼着濕滑的河沿兒,從上往下,悄悄往下出溜,趁着青蛙還沒反應過來,猛地捂上。慢了,就只能抬起頭,無奈欣賞一個力與美兼備的蛙跳了。終於逮了幾隻,幾個小光屁股娃,湊在一起,找來幾個磚頭,兩邊摞起來,中間放上一個罐頭盒,添上水,把青蛙腿放進去,點着了從河邊撿來的乾枝柴草,一邊咳嗽一邊用背心褲衩胡亂煽火。玩鬧着,每人吃成一隻小花貓。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有沒有燒熟過,反正,最後,從來沒有剩下過。弟弟曾拿着一隻湊到我嘴邊,很慷慨地讓我咬一口,我卻害怕地拼命捂着嘴,不敢碰。現在想來,錯過那次,再沒機會嘗那野味。

五月,槐花的香氣瀰漫整個小院,我們昂着腦袋看着樹上一串一嘟嚕潔白誘人的槐花,拍着手,唱起外婆教我的兒歌:小槐樹,槐又槐,槐樹底下大戲台……母親知道我們的小饞蟲又鬧了。找出一根長木棍,在較細的一端,綁上鐮刀,削下帶小枝條的成串的槐花來。我們姐弟幾個興奮地,搬着小板凳,或者坐在蒲團上,比賽誰擼槐花快,小饃框裏的槐花像吃飽的豬八戒的肚子,一會鼓起來。母親把這些槐花清洗,上鍋蒸或者拍成餅,用自磨的棉油炸了。一掀開鍋,一股槐花的香甜熱氣騰騰地衝進鼻孔,好香啊。顧不得燙,麻溜捏起一個來,一邊用兩手快速來回倒騰,一邊喊着:“哎呀!燒!哎呀!燒……”嚷着嚷着,忍不住,用袖子墊着,嘴巴張大,哦嗚,咬上一口。接着便眉毛嘴巴亂扭起來,逗得母親一邊樂,一邊心疼地一連聲:“慢點妮,慢點霞妮……”呵呵,那時候的貪吃相,看不到半點現在淑女的雛形。

日子在煙火的薰染裏,被時光帶走,轉眼,我已過而立之年,母親也華髮過半,我的兒子也讀完了幼兒園大班

今年四月份,我帶着孩子,去看母親,正值給麥子澆第二遍水。六歲的兒子,懂事地在田裏跑來跑去幫着姥姥扯水袋,遞鐵鍬。累了,一屁股坐在田壟上,喊着餓了,渴了。我忙把帶來的手提袋打開,兒子急切地打開一瓶飲料,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又嚷着吃餅乾,看着孩子撕開餅乾精緻的包裝,往嘴裏塞着那些顏色鮮亮,味道誘人的碳水化合物。我突然感覺有什麼珍貴的東西變成煙霧被風帶走了。

帶着恍惚的神色,我自然地走進麥田,接過母親手裏的鐵鍬,説:“媽,您歇着,讓我來。”還未抬手,兒子在底下拉着我的衣角“媽媽,給!”低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彷彿有一股温泉迅速漫過我的身體,從眼睛裏溢出來,我彷彿看到,有什麼失落的東西,搭載一隻蝴蝶的美麗翅膀,又飛回來了。

胖乎乎又髒兮兮的小手裏攤開着:一朵黃色的小花,還有半塊餅乾。

時代雖然一去不返,但是,總有東西,一直傳承下去。不是味道,不是童年的食物,那會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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