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婆婆相約去看外公，汝礦到平羅的班車原本是十點就到車站，可是因為山溝裏修路堵車，中午一點多婆婆才來到平羅。期間，軍朝車站跑了幾趟都無果，剛回來不一會兒，就聽見敲門聲，開門一看門外站着風塵僕僕的婆婆。許是溝裏堵車時間太長，無法喝水的緣故，婆婆的嘴脣翹起了一層幹皮，我忙問：媽，您餓壞了吧？堵車心裏着急，再加上沒有水喝，看您的嘴脣都快開裂了。婆婆説：不餓，就是渴，邊説邊掏出她帶來的東西，看着桌子上炸好的糖麻丫、饊子、小麻花，還有烙的水煎包，突然間的我極不好意思起來。
慚愧的很啊！結婚都十七年了，我竟然沒有蒸過饃，烙過餅，更不要説上鍋做這些油炸食品。一直以來都是婆婆做好給我們帶來，就是婆婆的那句話：“有我呢，想吃就打電話來，現在車輛方便着呢，起票就帶東西”。再加上軍也説：有媽呢！這就更助長了我懶惰的習性，並且還給自己的不自覺行為找了個很好的藉口：“我不愛幹揉麪的這些活計”。
婆婆連着喝了兩缸子茶水，吃了幾個包子就要忙着走寶丰老家，早已收拾好的我陪她出了門。一路上從快言快語的婆婆口中知道，堵路後，車上早晨沒有吃早餐的大人還好，有兩個孩子直喊肚子餓。婆婆一聽趕緊打開自己的大提兜，一邊把包子拿出來給孩子吃，一邊問車上的大人：誰吃油炸食品，包子我還要帶給媳婦和孫子吃呢！聽了這話，大家都笑了起來，看婆婆帶的多，有幾人拿着吃，有的人説：這麼遠帶來不容易，我們就免了。我含笑擷首的看着眉開眼笑的婆婆，我知道婆婆很善良，同時也很小氣的哦！
進到外公家，屋子昏暗的很，走時我把軟糖麻丫和包子給外公裝了一些。婆婆忙着掏東西，我進到裏間看見小炕上外公蓋着褥子在休息，我輕聲的喊：爺爺，您好着嗎？炕上的外公聽見聲音忙坐了起來，許是裏間屋子太暗的緣故，許是時間長沒有見到我，還是已經四十歲的孫媳婦竟然還穿着短裙的緣故。總之，外公沒有認出我來，嘴裏直説：快坐下，快坐下，就是喊不出我的名字來。婆婆忙上前説：爹，這是俺們月鳳來看您，一句話提醒了外公，此時的外公才説：原來是月鳳呀？我眼睛花了，沒有認出來。
看着蒼老的外公和狹小昏暗的屋子，我不由一陣心酸。農村的老人到晚年時真的不好活，自己沒有勞動能力，也就沒有了經濟收入，兒女要是孝順還好，不孝順就真的很受罪。婆婆她們家姊妹整體來説，經濟條件都一般，婆婆每次來看外公外婆時，總是悄悄給女兒，多是給我們家打電話，説是順便問我們去不去，其實內心還是期望自己養的子女都能來，一是給她撐個面子，二是給外公外婆帶去點收入。有時，兒女們的那份孝心在金錢和物質面前是那麼卑微和無奈啊！光有孝心也不夠的，除了吃的面不要錢，剩餘的樣樣需要錢。
兩個舅媽一直對外公外婆不太好，外婆從癱瘓到無常，吃飯都是三姨做好給送來的，包括現在外公的吃飯。婆婆一提起這些就淚流滿面，三姨家雖然條件不行，可是天天那兩頓熱飯只要鍋一端下火，三姨就用大搪瓷缸舀好，趕緊讓孩子給送來，生怕飯坨了，生怕外公外婆餓壞了，儘管飯菜多是素的。三姨夫患腦血栓半邊身子不利索，可是心腸挺好，對小舅子媳婦的所作所為，三姨夫多的就是那句話：讓她們行（鬧騰）去吧，她們也有老的.時候。
每聽婆婆説起這些事情的時候，我也很納悶，舅媽自己也得做飯吧，多添點水不就都有了嗎？還住在一個院子裏，三姨住的稍遠點。這是不是真的與外婆沒有生養她們有關，還是她們壓根心中就沒有這對老人。婆婆看了看外面小舅媽沒有跟進來，趕緊掏出100元錢塞給外公説：爹，您想吃啥，自己就買點，給您買的東西您也吃不上幾口，幾個孫子都瞪着呢。顫顫巍巍的外公不肯接説：你們馬上要買房子需要錢，我這段時間身體還好沒有輸液，不需要錢。聽此話一旁的婆婆快要哭了一邊塞錢一邊説：爹，您裝上、您裝上，我趕緊打開包拿出200元一併塞到外公手中，告訴外公這是我們家端給他的乜貼。外公説：好乜貼呀！你每次來都不空手。婆婆仔細把錢疊好裝在外公的襯衣口袋裏並繫好鈕釦，看着婆婆的表情和動作，一旁的我心裏真不是滋味。幾百元錢對外公來説，好像就是一筆很大的收入，今後每個月都要來看看外公，現在是見一面少一面的日子，有些時候有些事，不要等到後悔的日子再去做。儘管我知道，在外公的孫子裏，我家是給財物最多的，可是在孫子輩裏我家條件也算是最好的一個。
臨走時，三姨和外公一直送我們很遠，相鄰路上碰到就説：哎呀，宰麥（婆婆的經名字）又領着媳婦來看爹了，真好，真好。我偷着看婆婆和外公那份滿足的笑，我卻笑不出來，我們善良的老人呀，為什麼晚年生活如此淒涼。相比外公來説，自父親過世一年來，我們姊妹那個敢慢待了母親，父親臨終時的那句話讓我們永遠銘記在心，父親説：“你媽這輩子跟我受了很多苦，我走了你們千萬不要慢待了你媽”。其實，“孝”子不用掛在嘴上，那只是一個人做人的最基本道德底線罷了。
晚上坐最後一趟班車回到了平羅，婆婆沒有住孃家的緣故，是這段時間胃不太舒服，想去老中醫馬才那點看看病。第二天早早起來收拾完畢，我領着婆婆來到了馬才老中醫這兒號完脈後，不愧是老中醫，馬大夫把婆婆的病情説的挺明瞭。開藥方時馬大夫問婆婆説：藥劑量重，價格高點，你看開嗎？我不等婆婆回答就説：您按照您的藥方開，錢我來付。抓好藥又陪婆婆到北門市場買了些她要用的東西，看着我付了所有的錢，婆婆有點侷促不安的説：我有錢呢，你從昨天到今天花了不少的錢。我笑着説：媽，您買的東西又不貴，我想給她買雙平地皮鞋，可是婆婆執意不肯試穿，買鞋的事情只好作罷。
中午吃完飯後，婆婆就要坐車回汝礦，因為公公有病在家她不放心，我只好送她到車站買好票安頓婆婆坐好。我突然想起昨天堵車婆婆乾裂的嘴脣，就趕緊到車站買水和麪包，剛到班車門口就聽到婆婆在與汝礦一起坐車的人誇我如何如何的好，我愧疚的把東西塞到婆婆手裏扭頭跑下了車。
愧疚的原因是自己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婆婆滿頭黑髮白了多少？愧疚的原因是從來沒有像撫摸母親的手那樣撫摸過婆婆滿是辛苦勞作的手。愧疚的內心裏一直都與婆婆保持距離，總是沒有在母親面前那麼隨意自然，自己十七年所為婆家做的一切，都是以軍的角度出發考慮，總説是軍的家人，軍對我好，我對他的家人好是應該的。總覺得自己也養着兒子，我就是兒子面前的一面鏡子，就是這些諸多的責任和義務，促使我變成別人眼中的好媳婦，兒子眼中的好媽媽。在親情面前，仔細想想自己是不是虛偽，又仔細想想，其實無論是做女兒還是做媳婦，都不要衝破做人的道德底線，那句“將心比心”的道理是亙古不變的，想到這兒自己心裏的愧疚之情釋然了許多。
學識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