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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曠達的詩詞風格

欄目: 文學 / 發佈於: / 人氣:2.19W

蘇軾一生仕途坎坷,宦海沉浮。面對生活的苦難,他始終表現出灑脱達觀的曠逸情懷,積極進取的人生態度,讓千年之後的我們為之傾倒,本文就來分享一篇蘇軾曠達的詩詞風格,歡迎大家閲讀!

蘇軾曠達的詩詞風格

2000年,法國《世界報》評選了1000年的12位英雄,包括神聖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的皇帝等,其中惟一入選的中國人是蘇軾。《世界報》用兩個整版的篇幅詳細介紹一箇中國人的生平,尚屬首次。蘇軾緣何具有如此大的影響力?近代著名學者王國維曾説:“三代以下之詩人,無過於屈子,淵明、子關、子瞻者。此四子者苟無文學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蘇軾仕途坎坷,宦海沉浮,但他卻以曠達的人生態度向世人展示了其獨特的魅力,為後人留下厚重的精神財富。

一、探究曠達情懷產生的淵源

(一)性格的形成

要探索蘇軾的人生情懷,須瞭解其性格的早期形成。蘇洵對其二子的脾性甚是瞭解,這從他給二子的命名可知。他在《名二子説》中,闡明為子取名的緣由:“軾乎,吾懼汝之不外飾也。是轍者,善處於禍福之間也。轍乎,吾知免矣。”“軾”是車廂前端供扶手的橫木,暴露於外。“轍”是車輪碾過的印跡,既無行車之功,也免翻車之禍。取“軾”以體現蘇軾率直外向的性格,取“轍”表示蘇轍的平和深沉。蘇洵的這個判斷在蘇軾、蘇轍身上得以應驗。蘇軾鋒芒外露,個性真摯坦率,“臨事必以正,不能俯抑隨俗”。蘇軾正直的性格與其家庭教育分不開,他的母親非常注重蘇軾的人格教育。在《宋史·蘇軾傳》中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蘇軾十歲時,“父洵遊學四方,母程氏親授以書。聞古今成敗,輒能語其要。程氏讀東漢《範滂傳》,慨然太息。軾請曰:‘軾若為暗,母許之否乎?’程氏曰:‘汝能為滂,吾顧不能為滂母耶?’”從故事中我們可以看出蘇軾少年時代就嚮往像範滂一樣,以天下為己任,報效國家,即使遇到困難挫折也決不逃避。

其弟蘇轍在為蘇軾所寫的墓誌銘中也提及蘇軾性格形成的一個原因,“初好賈誼陸贄書,論古今治亂,不為空言。既而讀《莊子》,喟然歎息曰:‘吾昔有見於中,口未能言。今見《莊子》,得吾心矣。’”莊子曠達超脱、任性逍遙的思想促成了蘇軾“胸中泊然,無所蒂芥。人無賢愚,皆得其歡心”性格的形成。正是這種性格,支撐着蘇軾在極度失意的仕途中卻從未倒下,用道家的超脱與曠達的精神主宰他的詞風。

(二)佛禪釋的影響

蘇軾詩詞所表現的寬闊胸襟與豁達態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蘇軾汲取了儒釋道三家思想的積極因素。儒家的入世和有為,引導他熱愛生活和人生;道家的無為和莊子的齊物論,又使他淡泊名利,在逆境中從容自如;佛家的靜達圓通,則啟迪他走向圓融和通達。

蘇軾從小受儒家思想的影響極深,自幼便“奮厲有當世志”,終身以“兼濟天下”為己任。他一生都執着於自己的理想,不委曲求全,不迎合時俗,不跟風,不苟從。無論新黨執政,還是舊黨當朝,他都堅持自己的政治主張,即便遭遇那麼多的磨難,他心中“望美人”(《前赤壁賦》)垂顧的期望一直未能消弭,為朝廷所用的執着也時時撞擊心扉。

在面臨官場的挫折與劫難後,蘇軾開始對佛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尤其在被貶黃州之後,基於對命運的反思,開始對佛教進行認真的研讀。在《答畢仲舉書》中,蘇軾説:“學佛老本期於靜而達,靜似懶,達似放;學者或未至其所期,而先得其所似,不為無害。僕常以此自疑,故亦以為獻。”所謂“靜”、“達”,就是身在黃州的蘇軾對佛學的期許,那象徵着佛教空靜與達觀的境界,就是既要關注現實、關注人生、關注民生,又要在面臨人生失意之際,善於開解心結,轉換心態,勇於面對挫折磨難。道家的“真”,也是蘇軾評價一切的準則。蘇軾的主體人格有一種獨立於世的品質,一種超逸絕塵的性情,因而不苟於流俗。蘇軾樂天知命的思想來源於莊子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的觀點。知命,不是聽天由命,而是積極盡人事直到無可奈何而後已。樂天,是一種無信譽外物,不受外物所累,隨遇而安的處世觀。因而,素食一生既能竭盡人事,又能隨遇而安,無往而不樂。

二、解讀曠達情懷的內涵

“曠達”,是一種灑脱、達觀的人生態度,其內涵是指解脱、超越,改變固有的觀念,換個角度看問題,以一種超然的態度發現事物的美,獲得精神上的愉悦。蘇軾曠達情懷中難能可貴的是在三次貶謫、多次流放中仍表現出安然處之,樂觀進取的人生態度。

(一)吟詠自然,享受清風明月般的恬然自安

蘇軾描寫大自然的詞,取材廣闊,意境深遠。在對大自然的吟詠中,也表現出擺脱自我、融入自然的曠達境界。“讓自己有限人生在大自然無始無終的運動中得到永恆;讓人生的種種苦惱在超乎現實的純美的大自然中得到解脱;讓自己從與社會的種種矛盾中淨化出來,與大自然天造地設的規律相和諧。”(郭預衡《中國古代文學史》)

1.放情山水,忘懷物我

蘇軾因烏台詩案,謫貶黃州,住在臨皋亭。後來又在不遠處開墾一片荒地,種上莊稼樹木,名之曰“東坡”。對於經歷了一場嚴重政治迫害的蘇軾來説,他沒有被痛苦壓倒,而是表現出一種超人的曠達,一種不以世事縈懷的恬淡精神。他有時布衣芒屩,出入於阡陌之上;有時月夜泛舟,放浪于山水之間,他要從大自然中尋求美的享受,領略人生的哲理。

他在《西江月》中寫歸途所見:“照野瀰瀰淺浪,橫空隱隱層霄。障泥未解玉驄驕,我欲醉眠芳草。”先説“照野”,突出地點明瞭月色之佳。用“瀰瀰”形容“淺浪”,就把春水漲滿,溪流汩汩的景象表現出來了。廣闊的天空還有淡淡的雲層。“橫空”,寫出了天宇之廣。野外是廣袤的,天宇是寥廓的,溪水是清澈的,在明月朗照之下的人間仙境中,詩人忘卻了世俗的榮辱得失和紛紛擾擾,把自己的身心完全融化到大自然中。這首小詞,反映蘇軾在黃州的放曠生活,寫景之中,處處有“我”,“我”之情懷,即在景中。寫於同時期的《臨江仙》:“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讀完上片,我們的眼前浮現出一位風神蕭散的人物,一位襟懷曠達、遺世獨立的“幽人”。在這安恬幽美的夜晚,他醉復醒,醒復醉,恣意所適;時間於他,三更,四更,無所不可;深夜歸來,敲門不應,坦然處之。清代王夫之《姜齋詩話》説:“情景名為二,而實不可離。神於詩者,妙合無垠。”對於歷盡宦海沉浮、九死一生的蘇軾來説,現在置身於這寧靜、曠闊的大自然中,物我兩忘,自然超適。

2.寄寓物象,彰顯人格

蘇詞詠物,不但重形似,而且重神似,不但能寫出物象,而且能寫出高遠寄託和曠達情懷。蘇軾詞中常詠月、詠梅、詠鴻,用這些寓意高遠的自然物象來表現自己傲世獨立的曠達之情。

“怕愁貪睡獨開遲,自恐冰容不入時。故作小紅桃杏色,尚餘孤瘦雪霜姿。寒心未肯隨春態,酒暈無端上玉肌。詩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綠葉與青枝。”(《紅梅》)詞中把紅梅人格化,也是蘇軾的'自我獨白。他發掘和昇華了自然界所塑造的梅花凌寒不屈、迎風斗雪的品格——“梅格”,即使泛點紅色,但冰容玉質未肯迎合時俗。蘇軾將自己的人生體驗和主觀感受融入到對梅花的描寫中,把自身的思想和人生理想寓於“梅”的形象之中,讓“梅”成為自己人生際遇和人格的代言物。蘇軾還借孤鴻表明心志,“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卜算子》)這裏用孤鴻襯托,足以表達其“幽約怨悱不能自言之情”(張惠言《詞選序》語)。“孤鴻”不僅表現了某種人生哲理,而且有深刻的象徵意義。具體地説,孤鴻的超世拔俗、高舉獨行正是詞人自我人格的寫照,同時也藴含了一種人生如幻的哲理,“杳杳而沒,不計東西”。還有透露出人生只是個悠悠長途,所經所歷不過是鴻飛千里行程中的暫時歇腳,不是終點和目的地,總有希望和未來。可見,蘇軾在承認人生悲哀的前提下,又始終追求人生的自由;在面對人生的缺憾時,會提出了強烈而美好的願望,即“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二)躬自反省,積極探索生命的意義和價值

在錯綜複雜的北宋政局中,作為保守派代表人物的蘇軾成為新黨圍攻的目標,遭遇了人生的劫難。被貶黃州是他政治生涯的一個低谷,卻也是他精神歷程中的一次昇華。蘇軾一方面積極解決生活中的困難,一方面認真反思性格上的弱點,“木有癭,石有暈,犀有通,以取妍於人;皆物之病也。謫居無事,默自觀省,回視三十年以來,所為,多其病者”。(答李端叔書)他要努力使自己成為艱苦生活的主人而不是奴隸,他要努力創造出興味盎然的生活。例如:“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定風波》)原是生活中一件極普通的小事:“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餘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但其深層藴含,卻是詞人的處世態度。詞的上片寫冒雨而行的心情,在鋪天蓋地的驟雨襲擊下,詩人仍是那樣的安閒自若:“一蓑煙雨任平生”,活脱出一個履險如夷、泰然自處、任天而動的仙人形象。詞下片寫雨後景物和感受,驟雨已過,雲開天晴,春風料峭,夕陽斜照,而酒意早已飄散。“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表現出蘇軾不畏人生坎坷,安之若素的超然情懷。

也正因為這種情懷,從元豐五年七月到十月,蘇軾在黃州赤壁的三次歌詠,成為千古絕唱。《前赤壁賦》中的一番主客對話:“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這裏詩人用明月和江水比喻人生,揭示人生的兩方面:一方面,生命渺小、短暫,不可挽救的逝去;另一方面,生命又是永恆的。江水東流,明月虧缺,但是水流不斷,月缺又月圓。每個生命都與江水、明月一樣長存天地。蘇軾走出了歷代文人對人生短暫的感傷,領悟到只要將自己的每一分投入到自然界無限的境界中,享受每一分生命、月光,抒寫用心咀嚼的文字,便是永生、永恆。古人曾説:“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左傳》)對於此時的蘇軾來説,立言成為他在黃州時期實現不朽價值的重要途徑。因此,身在逆境,他總能把稍縱即逝的感受,把對人生堅定不渝的信念賦予不朽的藝術形式,使之永留人間,使生命煥發光輝。

(三)通達事理,營建自得其樂的精神家園

蘇軾遇事通達,能從多角度用變化的眼光看問題,使自己不陷於政治的漩渦、不沉於苦難的深淵,表現出一種理性的追求。

被貶惠州、儋州意味着蘇軾的命運再次遭受重大的挫折。環境更加險惡,生活更加艱難,但是他通曉事理的睿智和善於變換角度看問題的聰明,賦予了他解脱憂患的非常人所及的能力,“超然自得,不改其樂”(《與元老侄孫書》),林語堂亦稱他為“秉性難改的樂天派”,“憂患來臨,一笑置之”。如果説當年被貶黃州之時,蘇軾還有東山再起的鬥志和希望,此時一貶再貶,他早已將生死得失置之度外。蘇軾明白,在人生敗落低迷的極點上,必須做終極的人生思考方能解脱自己的心靈,超脱現實的苦難。蘇軾頓悟,人生並非只能一味地往上爬升,暫停腳步,欣賞沿途風景,也無不可。因此在晚年備嘗艱苦,九死一生之際,他筆下的春景仍富有生機與活力:“春牛春杖,無限春風來海上。便丐春工,染得桃紅似肉紅。春幡春勝,一陣春風吹酒醒。不似天涯,捲起楊花似雪花。”(《減字木蘭花》)海南島在宋時被目為蠻瘴僻遠的“天涯海角”之地,前人所詠,多是面對異鄉荒涼景色,興起飄零流落的悲感。而蘇軾此詞卻以歡快跳躍的筆調,呈現出不同的景象。“平生學道真實意,豈與窮達俱存亡。天其以我為箕子,要與此意留蠻荒。他年誰與作地誌,海南萬里真吾鄉。”(《九疑吟》)蘇軾與其他逐客不同,他對異地風物不是排斥、敵視,而是懷着第二故鄉的感情。即此一端,亦可見詞人確實做到了“此心安處是吾鄉”,自我拓展了享受人生樂趣的心靈空間和營建了自得其樂的精神家園。

綜觀蘇軾一生,正如其自嘲:“心似已灰之木,心如不繫之舟,問汝功業,黃州,惠州,儋州”(《自題金山畫像》),雖然一生坎坷,但他始終表現出灑脱曠達的精神。現在看來,即便遙隔近十個世紀,蘇軾的至理哲語,依然親切如昨,仍具現實的生命力,在人生不同的心境裏,都會折射出智慧、曠達、欣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