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站首頁 語言 會計 互聯網計算機 醫學 學歷 職場 文藝體育 範文
當前位置:學識谷 > 範文 > 文學

公主只是一種活法的散文

欄目: 文學 / 發佈於: / 人氣:1.55W

我的父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鄉村教師;我的母親,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農村婦女;供我成長的環境,只是一個僅僅十户人家的小山村。但這些並不影響我成長為一位公主。

公主只是一種活法的散文

還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表現出了公主的特徵。一出生的我,被外婆抱着淨身,之後,我就這樣一直要人抱,醒着時,要人抱,睡着時誰也別奢望將我放下。於是,我從外婆的懷抱轉到媽媽的懷抱,再轉到爸爸的懷抱。一天,又一天。後來,當媽媽説起,我嬰兒時期如何如何地累人,以至於大人們沒法睡一個好覺,沒法好好地勞動……末了,由衷感歎:都累忘了那一天又一天是怎麼捱過來的——多年之後的她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親愛的媽媽,你怎麼就沒有看出來,我可不是小山村的一個普通丫頭?隔壁四伯家的秀秀憨吃酣睡,她最後還不是一個憨姑娘嗎?我哭,我鬧,那是你們沒有滿足一個公主的需要啊!

後來,家裏又添了妹妹,儘管妹妹比我白皙,可我的地位仍舊如一。煉乳,奶粉,餅乾,魚肝油……只有我能吃到。一個村子的孩子裏,只有我能享有。當我斯斯文文、慢條斯理地品咂着美食,妹妹只有用手指摳着嘴脣的份兒(用手摳嘴脣,不是我笑話她,雖是我妹,她可真不是公主)。記得有一次,我良心發現,給妹妹遞了兩塊餅乾,媽媽看見了,便對妹妹説:你瞧瞧,你的胳膊都比她的腿粗了,姐姐她身體不好,懂嗎?妹妹就又乖乖地伸出小手將餅乾遞給我。媽媽看看我,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她只知道莊稼地的道理,肥料充足,侍弄周到,這樣的莊禾都是長得足足的啊。她無奈而痛心的目光久久地久久地停留在我的身上。我很能明白這目光的沉重,從此,我目無別人地,一心一意地消費着營養美食,甚至是,責無旁貸。一次,城裏的小姨來了,她給妹妹買了一條裙子,給我買了一條褲子。我穿上褲子,肥腿一招一招的,再看看妹妹穿上裙子,那就是一個遭罪,上身綁得連氣也透不上來。於是,妹妹在出院子裏溜達了一圈後,主動提出跟我換。我穿上裙子,呵呵,雖然有點寬,但不影響我成為一隻蝴蝶。對,那個時候,我由此聯想到的只是蝴蝶。裙子蓬蓬的下襬,美麗的花紋,在風中跑起來,可不就像一隻蝴蝶麼。於是,村子裏的夥伴們都睜着豔羨的眼睛看我穿着雪白的蓬蓬裙飛呀飛的。

再出去玩,不管我穿不穿蓬蓬裙,小夥伴們都爭着和我玩,尤其是男孩子。記得,一次,玩過家家,為了和我組家庭,阿貓從家裏帶出來一把青豆,阿狗送我一顆羊拐骨,阿虎急了,他跑了出去,一會兒後,將一個花環送給我。我當然接過了花環,扔了豆子和拐骨!並創造性地將它戴在了頭上。那時候,嗨,還只有四歲呢。

儘管,全家老少都盡心盡力地呵護我,可是,還是出了岔子。五歲時的一天,我覺得不適,懵懵懂懂的,頭隱隱約約地感覺被鈍器擊中般疼痛。我這樣的狀況持續下來,一日又一日。爸爸媽媽,先是請了巫神,巫神披紅掛綠地跳起了一種動作醜陋笨拙的舞蹈。我嗤嗤地笑了。這是得病以來的第一個笑。巫神捕捉了這樣一個信息,對我爸媽説,哦,應該是他的神對我爸媽説,我無大礙,會好將起來。爸媽高興地俸錢給巫醫。可是,沒有了那怪異的舞蹈,我又怎麼笑得起來?過了一個月,鄉上派的醫生到了我們村。當然,第一個病人就是我。初步診斷,我得的應該是腦子裏的病。於是,我到了城裏的醫院。在城中央的鐘樓那兒,我終於放心地抽了過去——不遲不早。病,不對,貴恙,公主總是會得點兒的。那是我再一次大大地給爸爸媽媽敲了一次警鐘。在我以為,就是嚇唬嚇唬他們。急診室裏,搶救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終於睜開了眼睛,爸爸媽媽喜極而泣。從此,我的生活裏充斥的就是充滿怪異味道的房間,針頭,吊瓶……一些小白車子,堆滿藥品,器械,被穿白大褂的護士推着,轔轔地來,轔轔地去。當護士來到我牀邊,我就開始罵她們,嘿嘿,她們總還是笑眯眯地哄我,逗我,説盡好話。那是,那自然是我在耍公主的脾氣了!爸,媽,你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是公主,就是天下的公主!

幾個月後,我終於成了一個胖公主。醫生對爸媽説,因為送來遲,骨髓化驗,藥物的副作用等原因,我長大了也只能是個傻姑娘。並再三叮囑爸媽,千萬不能讓我受刺激。這是我在醫生嘴裏聽到的最好聽的話了。因此,我第一次對醫生笑了。這樣一來,我在家裏的養尊處優的地位可想而知。嘿嘿,一個公主,可不就應該這樣對待嗎?

八歲時,村裏的同齡夥伴們都上學了,只有消瘦的我呆在家裏。一天,我又發脾氣,吵鬧着要上學。遂招來一個家庭會議。經過慎重考慮,爺爺,奶奶,姑姑,爸爸,媽媽,最後達成一致意見:這是個用腦的活兒,不能讓我上。我一聽,隨手將手裏的飯碗摔在地上,我的憤怒伴隨四濺的碗渣爆發。會議不得不延續下去。最終的一致意見是:可以去,但是不強迫我半點。保證這能夠行得通的,是因為,爸爸就是老師。這個決定,本公主沒吱聲,這就算是通過了。我懶得跟他們説,誰讓他們之前惹我生氣。

於是,我來到了學校。這樣,我只是得到更多的關懷和愛護。同學們飯盒裏的飯任我挑選着吃。每人盒裏一口嘗下來,我就飽了。碰着適合我口味的,我就奪過了飯盒。當然,爸爸最後會給那個倒黴的傢伙盛上他做的飯。阿麗把自己最漂亮的蝴蝶結送給了我。可不是嘛,我戴着更合適,同學們都拍着手説好看。課堂上,我也搞搞樂子。我將手舉得高高,旗子一般。當爸爸老師叫我起來時,我卻彷彿沒聽見一般,既不站起來,更不回答。這對爸爸老師在學生面前的威嚴有所挑釁。但是,他只是小聲對媽媽説叨,瓜女子不是上學的料,連最簡單的問題都回答不上來……我要去,他又怎麼可以拂公主的意?等到期末考試,只有一個學生得了滿分。當然是本公主!這讓爸爸大跌眼鏡,同時,再也不敢開口提不讓我上學的事。

中學的幾年,我似乎更醉心於書本。當我征服一個又一個題目時,一種愉快感在我渾身的每一個細胞裏如煙花般綻放。我愉快地飛身於這朵煙花和那朵煙花之間,如蝴蝶飛在這朵與那朵花之間。除此,我喜歡看課外書,只是,每一本書裏必定有公主。我還喜歡照鏡子。尤其是夏天,穿着裙子,每天至少花一個小時把自己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欣賞個夠。是啊,鏡中的難道真的是自己?那典型的東方美女所具有的臉頰的弧線,勾勒出完美的一張臉。小巧而脣線分明的脣,不語而有聲。潔白整齊的牙齒,恰如高超技師用白玉雕琢,精心排列一般。鼻子筆直端莊地卧在臉的中央,剛剛好,弧度略微改變一點就會失去效果。稍微瘦削了一點的一字眉如箭一般,秀美中透出一種剛毅。那雙雙眼皮的丹鳳眼,長長睫毛的眼睛啊,該怎樣形容?拿一次眨眼動作來説吧。在我合上眼睛的時候,你必屏了氣息,五秒之後,你看到的不只是兩汪清泉,同時能感到微拂的和煦的風、閃耀着的明媚的陽光。額頭,光潔而大方,髮際的美人墜無疑更加完美了我的臉龐,標誌了我公主的身份。加之,我纖巧瘦弱的身軀,讓人憐由心生!如果你有幸能見到本公主,你可能還會發現我嘴角的小酒窩、眼皮上的紅痣等諸如此類的增加魅力的小小的點綴,你會覺得,我本人是公主無疑,而且,你會覺得,我的描述,於我本人,還是要遜色了許多!是的,倘若你見到我!我那時就懷着這樣的愉悦欣賞自己的美,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一天又一天。做出一個又一個動作——燕子般伶俐優美的身影!一個又一個表情——高興時,神采飛揚如散花的仙子;憂傷時,尤其是哭起來時,淚珠兒緩緩地蜒下,鼻翼微微潮紅,自然的眼暈愈加明顯,那副楚楚的樣子必先濕了你的心顆!總之,高興,憂傷,平和……一切表情下的我都是美的。毫無疑問,一切的一切,都證明,我是美女。當我這樣欣賞自己,當然,同學們,校友們,老師們,全都在欣賞我,“看,xx班的xxx!”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於是乎,我常常收到莫名其妙的情書,有本班的,兄弟班的,有高年級的,還有低年級的。每一封,我都讀了,對着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發個愣,瀟灑地扔進垃圾桶。我發現,他們中沒有一個能用我自己欣賞自己的眼睛來欣賞我——也就是沒用對待公主的眼睛看我。他們只是對我外貌的一個粗淺的認識——認為我漂亮。而我不認為我漂亮,我認為我具有的是美,準確説,是公主的美。於是,校友們看慣了我的漂亮,更見識了我的高傲。他們終歸是現實的,轉而把寫給我的情書改頭換面一下,給了別個女生。校外,就時常見到他們拉手的身影。後來,證明那也不是無意義的,僅我們一個班,就拉成了四對。

大學裏,這種情形更不消説。連空氣都充滿曖昧的味道。大學的男生,更是可惡,絕沒有耐心花一年時間去追一個女生。而女生,更是不可思議,一句話,一封信就出去與男生同居。於是乎,校園就成了公主的校園。晚上的宿舍,絕對是本公主的寢室。我品着咖啡,靜靜地坐着,優雅地打開一本書——誰不承認,那是公主的品味!正是這樣的時光,打造了我舉手投足間的.優雅、沉穩,臉上陡增了氣質。哦,直到這時,我成了一位完美的公主。

大學的第二年暑假,我和同學們一起出去旅遊。我邂逅了一位異地的王子,讓我一見傾心的王子。湖邊,古老如漢朝飄來的木船,靜靜地等待他將我抱在它的身上——它的存在就是為了這一刻,這是多少年來它無悔的等待——倘若它會説話。霏霏的煙雨,一把紫色傘的晴空下,二目相對,沙沙的雨聲是天與地的情話,只是這一瞬,為我們傾訴着彼此的心意——沒有哪一種語言能企及這種表達的高度。

此後,我將思念付諸紙上,每週如期而至他的身邊。當我在宿舍裏,打開燈,伴着裊裊的咖啡香味,靜靜地想着我的王子,甜蜜、幸福籠上我的臉龐。帶着甜美微笑的憧憬的臉龐,假如,在那個時候,能定格下來,那種寧靜的美,該是何等攝人心魄!那一刻,我羞於去抬頭看鏡子裏的我。是的,哪一位公主沒有這樣憧憬過自己的王子,在悠長悠長的夢裏!

可是,最後,他如風而去。只能説明,他不是真正王子。

畢業後,我工作了。公主當然不能碌碌無為。我去學校上班,報到的第一天,校長抬頭看了我半天,沉吟良久,最後,無奈地説:“你去管理圖書吧,只能這樣了。”校長真的是慧眼,倘若讓我去上課,一個周請三四天假,簡直不亞於搗亂!對,給孩子們分發書本,做好登記,也是實實在在做了工作的呀。我欣然樂然。

一天,毫無道理的,有個他,走來。他,走來,拉起我的手,説,“只有你,是我的公主!”就憑這一句話,我伸出我纖細的手,遞給了他。瞧瞧,僅僅為一句話!可是,能説出這樣的我一直期待的話來的必定是真正的王子!

拍婚紗照時,其中有一套格格服,我的演繹讓攝影師大呼:比格格都格格!遂免費為我拍了很多,以便她放在模板裏。

結婚後,才發現,他是落難的王子。僅僅有個容身之所。但是,我宣佈:家裏得僱保姆。媽媽勸我,比你家庭好多少倍的都不僱保姆,讓人笑話!咱也是平常人家,學着做點事吧。瞧瞧,我的媽媽,她竟然還是不能夠認識到自己的女兒是公主!可是,老公承認我是公主,樂顛樂顛跑出去,僱了保姆回來。於是,我得以每天保持喝杯紅酒,我得以保持我纖細嬌小的手,沒被蒸汽、油煙薰壞的臉容,以及閲讀的習慣——我是公主!

我走在大街上,人流中,你必一眼就看到我。那是因為我公主的氣質使我成為鶴。女性完全可以憑自身成長為、生活為公主!只要你想成為公主!過去,我是清純靚麗的秀敏公主,現在,我是端莊姝麗的靜嫻公主,將成為祥和高貴的寧靜公主。

我的卧室、書房,牆壁上都是我的大尺幅照片,配以紫色紗簾,温馨,怡人。每天,在書房看書,品茗,窗外事,等閒視之。每天,在卧室安然入眠。當我一睜眼,一張英俊的臉正對着我,這張臉上寫滿激動,歡喜,那該多浪漫!每晚,睡前,我就這樣想,所以格外安然,平和。永遠睡過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怕的呢。夢中,亦是芳草妍妍,春和景明,本公主或騎馬奔馳,或化蝶翩躚,或清湖沐浴……這些夢中,去了又何妨!

總喜歡穿Fiveplus、末未的衣服。只因為,這兩個牌子的衣服,超有公主範兒。雖然,有朋友批評説,十多年了,還是這個牌子,膩不膩啊?呵,廢話,公主隨便可以易為平民嗎?既是公主,怎能沒有標榜的所依!

家裏來了客人,老公會主動介紹:這是我的公主老婆。

兒子稱呼我:公主媽媽。有一次,兒子慎重地問我:“你是公主,那我呢?”

“那還用問,你是媽媽的小王子啊!”兒子高興地歡呼:“我是王子,我是王子啊!”

我希望,多年之後,我的墓上只有一塊石碑,上書:這裏長眠的是一位真正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