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一旦咬上，就會"淅淅瀝瀝"地毫不鬆懈。密密麻麻，無邊無際的溼絲條就這麼一直抽拉著.......
是夜，耳邊傳來汙水注入河流的"潺潺"聲，清脆而纏綿。高高屋簷，偌大的水珠，有節奏地狠拍在地，像和尚敲著木魚，"咄咄"的，聽得人好焦急，心煩。
"你落伍了。"對我這樣的指責，出自一個人的口並不稀奇，但兩個人異口同聲，那就讓我徹底崩潰了。
"莫非我真的腐朽了?"
這幾天，一有空我就想起，那日與孫女倆對話，這樣的情形讓我難堪。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外忙於生機，卻耽誤了孩子們的悉心監護，心裡總有那份脫不了愧疚和不安。整整十八年了，夏天從未回過鄉，今年是新娘子上轎-------頭一回。
本來女兒已託付隔壁的哥嫂，不料突然又被新婚的兒媳叫去一起過了。女兒未從，落了單。於是，管看閨女的事，又不應該地落在我七老八十的老母親身上。
想想這幾年母親耳背了不少，唯獨腦子還門清，特別是記憶力，所有電話號碼都記得滾瓜爛熟，清清楚楚，從不筆記。但是，我在北京無奈之中，還是有點不放心，怕出差池，後悔莫及，所以藉著楊梅時節，前來探究一二。
看來，母親除了多年高血壓一直吃藥，其它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我忙於裝修房子打雜，家務和師傅們的午餐問題，落在母親的肩上。只見母親依然安排得井井有條，乾乾淨淨，毫無紕漏，只是話語覺得稍偏嘮叨。
當和孫女倆晚飯時候，母親總是推菜到我的碗筷前，並語重心長對我說:"人這一輩子不要指望靠孩子，孩子都沒用的。"
確實，每年365天，作為分立一家的子女，到底對父母盡了多少孝心!幾張紅彤彤的"毛爺爺"能解決她們多少實際的問題!我聽後細想，心裡不免一陣抽搐，臉上熱哄哄的.。
是的，我欠父母的真的太多，太多......
我是三兄弟中，唯一從小撇開家，寄居在阿孃家的孩子，直至快到成家的年齡。在我心裡，家的概念自然是殘缺的，對父母愛的概念也是蒼白的。從小似乎覺得對父母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再加上小時生性執拗的我沒少挨屁股，心裡一直總感到貌似被遺棄的味道。
回鄉以後，山上楊梅沒吃上幾個，苦力倒幹了不少。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剷掉了一樓內室的所有粉刷，搞得我不人樣。這樣的毅力，是作為瓦匠的老婆姨父工作進度追趕出來的。浪蕩工匠一天，我可得多花許多銀子!
那幾日，常常酷暑難擋，汗如雨下，衣衫溼透。母親總是最後動筷，留給我們最香鮮的魚肉。她說:"幹活不吃好菜，哪來力氣!"
相比在北京，往往忙時沒人做飯，越累越吃不上好飯。真如冰火倆重天，十萬八千里的差距!
也許人這一生粘上了，有的可以改變，有的卻永遠無法逾越，包括你，我，他。
每天閒暇，母親總把感括好的一生心得端給我，讓我有所啟迪。
老年人自然會或多或少糊塗些，但對於單純的巨集觀策略是充滿睿智的。因為他們是過來人，有著血與火的傷痛歷練。也許有時候，我們不該那麼輕視任性。
這段時間，我常常匆匆放下碗筷，就忙於雜活，直到幾日前間斷，才有了點閒暇。
有一天，突然我發現女兒不但換下衣服讓母親洗，而且每天就餐後，就連碗筷都不洗一下，就上樓玩手機，活脫一個"大姐大"。我見後怒不可遏，狠狠地訓斥她幾句。誰知母親不但不支援我這一邊，而且還護著她說:"現在誰家的女兒不是這樣!你就別說她了。你哥嫂搬回兒子家一起住，還不是一樣做保姆!難道他們的兒媳婦還會洗自己衣服一件?!你真是在外多年，不知道內地行情，太落伍了!"並覺得可笑地"你呀!你呀!"用手指著我的鼻子。
我終於無語而心疼，我能接受女兒也這樣的放肆，而萬萬沒有想:一個在燈光下，早已滿頭白髮，瘦小的母親--------一個曾經教導我們勤儉持家的高堂,都會如此觀念!我驚訝之餘，不禁瞠目結舌。熟悉的家鄉此刻在我心裡變得更加陌生。
啊!為什麼我們的社會變得如此卑劣!難道就一直讓它這樣地傳遞下去?!我們的孫子......我們的曾孫......我們的。
學識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