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下班,老胡約我到開開飯店小聚。
兩瓶黃酒,三個小菜。酒是斜橋黃酒,菜是黃瓜、螺螄、溜豬肝。
沒有第三者,看來老胡又是有什麼事情,有求於我了。
果然,酒過三巡,老胡開口了:“最近上面發了個文,徵集反腐倡廉宣傳用語,領導要我這個小祕書動動腦筋,帶個好頭。”
我啞然失笑:“都五十出頭的人了,還小祕書,你們領導幾歲啊?”
老胡答:“三十有七,年輕有為,身強力壯。”
我感嘆:“是啊,我們都老了,都從小祕熬成老祕了。”
老胡苦笑:“你也不要調侃了,快幫我想想。寫總結報告你不如我,咬文嚼字我不如你,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你古文有些底子,掐幾句不難吧。”
我賣起了關子:“這個嘛,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
老胡端起酒杯敬酒:“願聞其詳。”
我說:“老百姓們卻是拍手稱快,你只要把你心裡所想的.,或者說老百姓最希望當官的怎麼做,說出來不就成了。”
“我們老百姓當然是希望當官的廉潔清正,多為老百姓辦事嘍。”老胡介面倒是真快。
我應聲道:“是啊,你不是已經說出來了嗎?”
老胡茫然:“就這句?不妥吧?”
我顯得頗為得意:“怎麼不妥,稍加修飾即可。”
老胡行注目禮似的瞧著我,將信將疑。
“拿筆來。”我喊了一聲。
飯店老闆一溜小跑,遞上紙筆。
我在那張開選單的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下幾個字。
沒等我開口,老胡一把攥過那張紙,輕聲地念了一遍:“勤辦事 辦實事 實事求是;施廉政 廉為政 為政清正。”
“你的字寫得還是這麼爛,沒有長進。”老胡一邊譏諷,一邊把那張紙塞進了衣兜。
酒足菜盡,兩人又叫了一碗鹹菜肉絲麵,分了吃了,就此別過。
回家洗漱,酒意襲來,剛剛躺下等待入夢。手機鈴聲響起。
電話那頭傳來老胡急切的聲音:“你的兩句話寫得實在不妥。”
“怎麼說?”我迷糊地應聲。
“我老婆看了,說我倆年紀一大把,卻一點政治敏感度都沒有。”
我立馬坐了起來:“願聞其詳。”
“我老婆是這麼分析的:你把這個交上去,領導會怎麼看,領導會怎麼想,如果我是你們領導,一定會認為你對他有成見,嫌他不辦實事,不實事求是;怨他不夠廉潔,為官不正,所以藉此機會向他暗示什麼。”
對此分析,我將信將疑:“不至於吧?”
電話那頭:“怎麼不至於,我老婆說了,領導怎麼想,你攔也攔不住,不要為了邀功求賞,到頭來連個小祕的位子也保不住。”
我急得差點兒站起來,驚出一身冷汗,無言以對。靜默了幾秒鐘,我回了一句:“我知道了。”結束通話電話。
我懊惱地埋怨自己:X不像X,自稱楊貴妃,裝什麼象,逞什麼能呢,一點政治敏感度都沒有,差點害了人家。
過了一段時間,又是一個週五,老胡又電話約我小聚。我連忙推辭:“我這個人沒有政治敏感度,還是少與我交往為好。”
電話那頭老胡哈哈大笑:“你還記著這事啊,此事早已辦妥,我老婆幫我在網上找了幾句,交上去,居然得了個鼓勵獎,還不錯。”
真是慶幸,慶幸老胡化險為夷,順利過關。
我不由得心生忌妒,忌妒老胡有一個好老婆,政治敏感度強,關鍵時刻能為老公提個醒,使老公職途平安。
我婉拒了老胡的邀請,匆匆跑回家裡,對夫人如此這般,進行遊說。夫人聽得雲裡霧裡,且大不以為然。
我只能懇請:“我們家裡總不能兩個都是腦殘,這樣很是危險,你也要學學人家,提高點政治敏感度,關鍵時刻提個醒,幫上我一回。”
不料遭到夫人一頓搶白:“我每天在學校教四十多個孩子還不夠啊,回家還要教你這個老小孩嗎,那個什麼度,是說學就能學的嗎,你不嫌我累得慌啊。”
無語,無助,無奈。看來夫人也不適合做教師這一行,教不出有政治敏感度學生,誤人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