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清明，又想起了遠去的妹妹。我真擔心，妹妹的影像會不會在漸行漸遠的時光裡，在我日益老化的記憶裡，變得愈發模糊。
那是二十五年前的夏天，端午節剛過。村前的河埠，水勢漸漲。我們這些水鄉里生長的孩子，都是歡蹦亂跳在水中的鴨子。一個個光著身子，扎進水中，快樂的游泳，嬉戲。可是妹妹，你是個女孩子啊，剛剛11歲的女孩。卻天性的喜歡水，像個頑童，遊入水中。妹妹啊，這一去你再沒起來。當玩伴們緊張的喊著我說：“快去，快去河邊，你妹妹落水了！”“你妹妹在河裡出事了！”我急速的向河邊奔去，不假思索的跳入河中。河水茫茫，已不見你蹤影。傍晚，村裡人終於將你打撈上來。妹妹，冰涼的體溫下，再也聽不到你的呼吸，聽不到你的笑聲，聽不到你一聲聲“哥哥”的呼喚。母親撫摸著你直直的身體哭得死去活來。我也在一旁傷心的抽泣。
次日，村後的墓地，壘起了新墳。像落地的陰雲籠罩在全家人的心頭。
記得那時，去縣城開會的爸爸，對你的噩耗全然不知。伯父們覺得事關重大，趕到縣城又不敢說出真由。只是說，你馬上回去，女兒病得不輕。當爸爸急匆匆的趕回來，看到家中的悽然的景象，似乎意識到什麼。對著媽媽說：“女兒呢？我女兒呢？”這時的母親又狠狠的哭起來，我也跟著哭。爸爸強忍著，屋裡屋外的看一遍，最後拿起你身前唯一的一張照片，左摸右看，終於哭了出來：“我的女兒啊……”妹妹，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在哭，為你在哭。“女兒啊，爸爸對不起你，爸爸沒有照顧好你。”在一旁的伯伯、伯母們一邊勸著，一邊也潸然落著淚。
隨後的.日子，爸媽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時常凝視你的照片和你身前用過的衣物時，或暗暗落淚，或沉默不語。媽媽更是以淚洗面。妹妹，你可知道，你是爸媽唯一的女兒。
一天，爸對媽媽說，我們把家搬到鎮上去吧，免得你看著熟悉的場景而觸目傷懷。兩月後，我們真的舉家搬到十里之外的，爸爸工作的鎮上。離開後的日子，我很想念老家，想念你———心血相連的妹妹。時常在一個週末裡，偷偷地回去，偷偷地看妹妹你。後來母親知道了，將我狠狠地一頓責罵。其實我理解母親失去女兒的心情，彷彿我一回去，就觸痛她內心永不能癒合的傷口。
如今，爸媽都已年逾古稀，回去的更少了。而我依然選擇在每年的清明，回家祭祖。並帶著妻兒來到長滿蒿草的你的墳前，祈福、上飯、送紙錢。靜默中，你我相窺不語，只有蝶兒在飛和漫丘的風，低低的吹著。但我知道，妹妹，你一定會認得我，一定會像你生前在每一次放學的路口，等著我一道回家，向我甜甜的微笑……
學識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