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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和炊煙都在等你散文

欄目: 文學 / 釋出於: / 人氣:1.13W

找到半年前就不用的舊手機時,我突然覺得我不需要它了。當然,不需要的還有手機裡存有的通訊錄,通訊錄裡陳的號碼。

蒲公英和炊煙都在等你散文

與陳分手的時候,我賭氣乾脆換了手機和號碼,併發誓與陳從此仇深似海。但後來我後悔了,我曾經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舊手機找出來,總算找到了,舊的紅色諾基亞,背後是我和陳擁吻在一起的大頭貼,看上去,我真幸福,陳也很幸福。那是兩年前拍的,那時,我們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一對兒。可是現在呢,他在哪兒?我又在哪兒?

雖然我一直沒有交到新的男朋友,但我確定,我已經擱下了這段感情和陳,所以,舊手機很快又不知道被我丟哪裡去了。

但這只是個開始,諸如兆頭之類的東西。因為之後,我和陳開始不斷地狹路相逢,一次又一次。從尷尬,到更尷尬。

1

在那年七夕市政府廣場舉行的接吻大賽上,我們得了第二名。接受採訪時,陳攬住我的肩,對著攝像頭說:“不拿獎很難啊,我每一秒鐘都在想吻她。”

獎品是捷安特情侶自行車,那個夏末,一有時間我們就會騎車出去玩。陳的夢想是和我一起騎車去西藏,我很高興地答應了。那時,不管陳說什麼我都會答應的。我是沉湎於愛河的少女,讓我遊幾圈我就遊幾圈,讓我仰泳、蛙泳、蝶泳、自由泳我都願意,即使讓我溺水身亡,我也毫不猶豫。

那愛的最初當真是分分秒秒妙不可言,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在一起。

後來,熱烈的浪漫終究被世俗生活取代。但那時我們也是愛著的,每天我做飯給他吃,和他一起上班,出門前吻一下,一起下班,回家後一起吃飯,看電影,交流心得,懶懶睡去。

若沒有意外,我會和陳結婚吧。

但你知道,誰的愛情沒有意外呢?去年的7月,我們請年假準備一起騎車去西藏,可後來陳和出行的車隊聯絡後,被拒絕帶女生。我只好一個人在家等他。

等待有時是美好的,有時是被辜負的。

一個月後,陳帶了很多禮物回來給我,照片也拍得很美。但我總覺得,遠途歸來的陳,隱藏著一個無法割合又美麗的祕密。我覺得我在失去他。果然有一天,他和我提出了分手,我問為什麼,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他辭職,把屬於他的所有的東西都收拾一空,搬離了那個我們租來的小家。

2

分手後,我依然在當初陳介紹的公司工作,也沒有搬離舊地,自行車留在陽臺上落了塵。我內心很坦然,我有什麼要逃離的呢?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那是一個初春的下午,我提前下班去拿裝裱好的'油畫。那幅畫是我的一個朋友湯臨摹的作品。湯有社交恐懼症,很有才華,但他的作品卻一幅也賣不出去。所以,他在網上開了一個小店,就賣名品臨摹。

那時我和湯有點兒小暖昧,正處在可以發展為情人也可以發展為朋友的那種關係之間。湯讓我去裝裱店幫他拿畫,於是,我便遇見了陳。

我推開湯的工作室的門時,就看到陳坐在那裡等畫。

看到我,他驚得站了起來。

我不知道該怎樣打招呼,是微笑說好久不見還是繼續仇深似海地瞪他一眼。

但我呆住了,陳也呆住了。他變了一些,頭髮留長了,脖頸的位置還多了一個刺青。我們就那麼站著,完全失魂似的不知所措。

陳走後,湯要請我吃飯,我坐在陳坐過的沙發上,愣神了許久也沒聽清楚他說去哪兒吃,吃什麼。

3

我一直不知道陳堅持與我分手的理由,我猜是他在去西藏的旅途中遇到了一場讓他欲罷不能的豔遇。當然,只是我猜。

蒲公英

我老把蒲公英和紫雲英看作一對兩小無猜的姐妹,這倆名字就像村子裡的人家為幾個女兒取名時喜歡都帶個英字。蒲公英是姐姐,紫雲英是妹妹,為什麼呢?蒲公英在唐代就有所記載,比如《千金方》,而紫雲英卻到了明代才有所記載,比如《本草綱目》。大地這位母親,在唐時生了大女兒,生小女兒時一晃已到了明時。我這樣的說法其實是很沒道理的,很多植物億萬年前就出生了,靜靜地住在人煙罕至的山谷或森林,至今也還沒有人見過它們,給它們取個名字。我的家鄉還把紫雲英叫做紅花郎,把蒲公英叫做黃花郎,這樣一叫看起來它們又像是一對兄弟了。這是最簡單最直接的叫法,僅是根據顏色來隨便叫叫的,就像村裡人給女兒用個大花小花的乳名一般,沒有什麼想象力。

說來奇怪,大抵美好的植物都能從《詩經》裡找到原形的,蒲公英和紫雲英卻是個例外,這個例外讓我很不習慣。更奇怪的是,在我閱讀過的唐詩宋詞裡也沒提到蒲公英。我試著按圖索驥,除金簪草(《士宿本草》)的叫法可能剛開花時像支金簪、鵓鴣英(《庚辛玉冊》)的叫法大概是花開之時正值鵓鴣初鳴、殘飛墜(《生草藥性備要》)的叫法則更大緣於種子成熟後隨飛飄落的形象描述外,最有意思的是《千金方》裡鳧公英的叫法了:漂浮的白髮老翁。有點“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味道——那種子馱著我的想像無限馳騁!

讀《本草綱目》雖長見識,但藥味太重,說蒲公英可以治療痢疾、癰癤疔瘡……那麼多病字旁的漢字擠在一起老噁心的,感覺蒲公英就是一個看急診的老中醫;讀《救荒本草》之類也長見識,說蒲公英的嫩葉可以蘸醬生吃、炒食、做湯、熗拌、做餡或做粥等,可總有面黃肌瘦的臉在眼前晃來晃去,叫人心酸。我是個喜歡美的人,打死我也不敢相信蒲公英可以用來吃,那麼美的東西怎麼能吃呢?在南方鄉間,蒲公英和螢火蟲這一草一蟲兩個“活物”,因為玩趣而成為封存於孩子們心中的溫情的童話符號。

蒲公英開黃色的小花,開花時幾乎難以引起孩子的注意,一旦“落單”了,那白色絨毛球就顯而易見了(我感覺蒲公英是有牙齒的,她把孩子們緊緊咬在身邊)。此刻的蒲公英在我們的爭搶下,掃然一空。我們握住莖,猛吹一口,種子們漫天飛舞,那情景請原諒我的想像依然飛越不了那個普遍的比喻“降落傘”。如果蒲公英在美國,那些孩子如此玩法時,梭羅會在《野果》裡記下這樣的寓意:男孩兒總忍不住要使勁對著這些小毛球吹氣,據說這樣做可以預測自己的媽媽是不是需要自己去幫個忙——如果能一口氣把小毛球吹得一下全部飄散開,那就是說還不用趕著去幫忙(也許翻譯的問題,梭羅在《種子的信仰》一書裡的相關文字卻被譯為男孩子們老拿來驗證媽媽是否還要他們,假如一口氣就能把上面所有的種子吹掉,媽媽就不要他們了)。他說這是大自然給我們最早的提示:人生是有義務承擔的。同樣的玩法卻看得出東西方文化的差異了。

有一朵蒲公英的名字叫茅德岡,“她佇立窗畔,身旁盛開著一大團蘋果花;她光彩奪目,彷彿自身就是灑滿了陽光的花瓣”,葉芝愛情世界裡一個若即若離的在場者。名篇《當你老了》開頭四個字就有了憂傷的註腳。這首詩共有六個中文譯本,最普遍使用的是袁可嘉所譯。這首詩所有譯本的第九句皆大意為“垂下頭來,在紅光閃耀的爐子旁”,我唯一見過的一個不同版本不知是誰所譯,或者是惡作劇,翻譯成“垂下頭來,在紅色蒲公英的草地上”,雖然與原文“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不太相符,但我更喜歡這個突然而至的亮麗譯句,它比其他的譯句更富有詩意,這能不能說是詩歌的生長力呢?我還試著讓王春鳴單獨翻譯這一句,她的譯文為“在明亮的酒吧旁彎腰”,好是可愛。

與其說我喜歡這個譯句,還不如說我喜歡裡面的一種植物所帶給我的美麗想像:紅色蒲公英。這種顏色的蒲公英我沒有見過,然查資料確實有:紅色蒲公英是蒲公英與薰衣草花粉互換產生顏色變異得來,因此是與薰衣草共生的特殊品種,因顏色呈特殊的紫紅色而得名。由於生長氣候環境要求獨特,因此世界只有在兩個地方出產紫天使(紅色蒲公英),一為南斯拉夫城市盧布林雅那,一為法國普羅旺斯。普—羅—旺—斯!無窮詩意,若有機會,倒確實要去看看,這大自然真是美妙。

種子是有信仰的。像人一樣,總覺得會有一個溫暖的天堂安置自己的來生,種子的信仰就是大地,它飛得再高再遠也會選擇墜落,深深扎進泥土。我的鄉村就是那株蒲公英,她的孩子們紛紛坐上了鐵皮火車去了遙遠的都市,她的孩子們卻時常牽掛著木質的母親,只要母親還在,他們會回來的……蒲公英飄絮的時候,我就看見了祖先。毛茸茸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