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這應是早些日子的事了。
夏天來得早，著實算不得甚麼好事。時節接替得不平常。一些恰逢這些氣溫無常的花草自然也敗落得快。以至於新增衣物的小小不慎，也成了造就病榻的微妙因素。
天氣總是愛作梗的。閒著的日子總是陰雨的，到了這些天，卻又晴得略帶溫情。可是即使是這樣不可多得的好時節，我卻還在為著這病怏怏的身體生悶氣。也只能駐在空蕩蕩的陽臺瞅瞅外頭的些許生機罷了。
也不知是怎的，半夜時，傷寒似乎又厲害了些。於是索性摸著黑開了燈，本意是想喝口涼水，舒緩身體，卻又無意看到窗外隱約的樹影。
輕推開窗，我才明白屋外早已是盛夏稍許夾雜著溫度的清風，意味著醇正的月光，當然，這之中，還有一樣特別的，繞魂般叢生的，枝蔓攀沿，又如闕玉飾墜般垂下的星朵。甚至於將周圍的一切，包括那一空間的氣都染成鉸接的素白色。並沒有在意黑暗中，爪牙般在空中散開的枝條；而是唯獨瞥見青石板上墨色鮑魚數尾，荇藻交錯，漣漪如縷。月色，的確是迷惑人眼的東西。
素槐嵬嵬，綽影如水，流蘇芮芮，不知其尾。看到了一些東西，想起了一些東西，算不得甚麼奇談，或許都上不了談資的檔次。但是，於我，於夏，於夢，於記憶，確實如珠串般微妙相接，這種所謂於情於景的理解，總是讓我想起宗璞。只是模糊記得讀她的紫藤蘿瀑布時，年齡尚小，只是拾得那些“夢幻般的，盤虯臥龍般的，流向人心底的藤蘿”，卻遠不知這裡面的魂靈。即使是再博學，再厲害的學者，甚至於是心理分析師都是無法還原作者所思的全部的，我想。而我如今的，也在這嵬嵬素槐前停下腳步，或許當時想到了些許往事劃痕，但是，我也終將“不覺得在淺紫色的光輝與淺紫色的芬芳中加快腳步”。
我沒有經歷過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摸捉著我的靈魂還不太沉重，即使是一丁點小玩意兒，也能使我感知到無窮遙遠的東西。
比如，這槐。
迷離依稀的街燈，淡月色，夏風，還有一個散發著幽香的夢。什麼也不做，就只是或站或坐在那個空間。微風時，品酌繞魂似的'花香，有時候突然起了大風，只聽到葉子不斷與花穗碰撞，尤其是在這寧靜的夏夜，就像是來自異世界的聲音。而對映在青石板上嬉鬧的影子，此時也斑斑駁駁的編織曾經的記憶。
在這風過後，也許就如同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了槐樹還是如他往常的生活一樣，每年傲慢的滋生枝椏，在幾天裡又突然開始一場素白的盛宴，如此迴圈往復，不知疲憊。而於我，早被模板式的年月削得平平方方，甚至還是以前那個痴痴的背宗璞的文，拿著鏡子看不透自己的人。
景中的記憶尚是遺失不見了，不定以後，連同著景，連同著荒謬的夢和做夢的人也會一併丟掉吧。
但是，我卻還是痴痴的想，固執的不可理喻，才不管什麼丟不丟，消失不消失的。至於那些關於槐的事物，都於我無關，我只擔心這樹。
只是心裡不住唸叨著。
素槐嵬嵬，綽影如水。流蘇芮芮，不知其尾。
素槐嵬嵬，斷魂如累。素雨霏霏，靡而失歸。
學識谷
